來源頭條作者:蘇家酒窖質(zhì)樸寫意、蘊意深遠——明孝陵的石像生

明孝陵留下的歷史遺產(chǎn)極其豐富。毫無疑問，建筑本身是一件歷史瑰寶。除此之外，神道上的石像生也是充滿價值的一件事物。

明孝陵神道

《后漢書》中記載：“墓前開道，建石柱以為標，謂之神道”。因此在陵墓的神道兩側(cè)設置石像生是古已有之的習俗。而石像生的具體形制和形象，同時具有了歷史、政治、文化和藝術的多重價值。著名的唐高宗李治與女皇帝武則天合葬墓乾陵兩側(cè)便有神道石刻群，包含了一對石柱、一對石飛馬、一對石鴕鳥，5對石馬、四隊持劍握劍的石人、1對石碑和61對少數(shù)民族首領石像。這是盛唐時期天下歸心，國力興盛的表現(xiàn)，也充分彰顯了帝王的無上權威。而后世的石像生，也多以乾陵作為模板進行調(diào)整。其后各朝多有修正，而明朝石像生則是諸朝的集大成者。

明孝陵神道

明代不再使用之前朝代的較小的石羊、石虎，而是體積較大的神獸，從而體現(xiàn)了更高的警衛(wèi)力量。明孝陵神道的石像包含了獅、獬豸、駱駝、象、麒麟、馬、文臣和武將等多種，并成為了封建王朝的最后標準。孝陵的各類石像數(shù)量均為四個，其中立姿兩個，臥姿兩個，而文臣和武將則是武將、文臣兩兩對立于神道兩側(cè)。前文提及，明孝陵神道為適應自然環(huán)境和避開孫權墓開歷史之先，呈蜿蜒曲折“北斗七星”的樣子，這也直接導致了明孝陵的每對石像間的距離也不相同。根據(jù)南京市文物管理委員會在1963年的勘測，每對石獸之間的距離，是4.88米到6.9米不等，而兩對武將和文臣的東西相距都是4.3米。

神道中第一出現(xiàn)的是石獅。獅子不是中國的本土野獸，因此在中國一直是一種珍貴的異獸自。唐代乾陵開始，帝陵前都設置石獅來表現(xiàn)了帝王的權力與尊嚴。明孝陵則將石獅列在神道之首，從而利用獅子的威嚴來鎮(zhèn)守陵墓。

明孝陵祭殿

與傳統(tǒng)不同，明孝陵的石獅不是過往那種動態(tài)的邁步效果，而是通過外輪廓線的描繪來體現(xiàn)獅子的安定與靜止。整個獅子的身軀近趨下沉，表現(xiàn)為向前氣勢的側(cè)立直角三角形形狀。從裝飾和風格來看，明孝陵石獅腿部具有富含秩序性和韻律感的橫向與豎向線條，而在身體各部位都有細小的曲線裝飾，脖子還帶有項圈與絲帶，表現(xiàn)出這類肅穆的石像已經(jīng)具有一定的世俗特色。

神道中第二出現(xiàn)的是獬豸。獬豸是傳說中的祥瑞之獸，頭上生有獨角，能分辨善惡，在記載中“性忠直，見人斗，則觸不直；聞人論，則咋不正”，因此，設置這種石像可以表示統(tǒng)治者法治公正，從側(cè)面體現(xiàn)出了朱元璋大力推行《大明律》并試圖建立一個極其規(guī)范的大明王朝。

明孝陵金水橋

明孝陵的獬豸顯得較為簡潔，與唐宋年間多有細節(jié)刻畫形成了對比。此外，獬豸大量使用了圓形弧線，從而整個雕像充分混合了方形線和圓形線，使得整個雕像圓轉(zhuǎn)貫通，體現(xiàn)了獨有的意象。明十三陵也有獬豸，但是頭部顯得細節(jié)瑣碎，缺少孝陵的概括性。這種微妙差異使得明孝陵的獬豸具有獨特的寫意風格。當然，十三陵的石象生對清代陵墓影響更大，也因此明孝陵更顯得獨一無二。

神道中第三出現(xiàn)的是駱駝。神道邊設置駱駝是明朝的首創(chuàng)，其中臥駱駝長4米，高2.88米，而立駱駝高3.68米，是這六組石獸中最高大的。駱駝通常用于儀仗隊伍之中，因此可以認為神道中的駱駝體現(xiàn)了朱元璋威嚴的依仗。也有研究表示，駱駝是耐力的象征，帝王希望他的子民都能像路駝一樣為國家效力。明孝陵的駱駝臥姿極為自然，但同時又以高大的形態(tài)和穩(wěn)定的造型表現(xiàn)出了一種崇高的格調(diào)。

明孝陵神道

神道中第四出現(xiàn)的是石象。漢光武帝陵、宋太祖永昌陵前都設有石象。文獻記載中“象能默識人之是非曲直”，因此神道邊設置象有明辨是非的寓意。與獬豸類似，石象也重視對于平面的描寫，極少有表面起伏。另一方面，明孝陵的立象高3.47米，長4.21米，使得明孝陵石象成為帝陵石象生史上最大的石象。王子云在《中國雕塑藝術史》中寫：“博大堅實的氣魄和樸素又冼練的藝術特點，特別表現(xiàn)在大象和駱駝的造型上。”

神道中第五出現(xiàn)的是麒麟。麒麟是存在于想象中的一類吉獸，盡管鄭和下西洋時曾帶回實為長頸鹿的吉獸，但在中國歷代中的麒麟則是融合了獅、虎、牛、鹿等多種形象。麒麟作為群獸之主，彰顯了帝王的權力與威嚴。麒麟是一種幻想中的神獸，因此其特征有很多幻想元素。明孝陵的石麒麟頭發(fā)為圖案化的卷曲狀螺旋紋，尾巴為細細的線條裝飾。此外，這里的麒麟沒有雙翼，僅有象征性的紋飾裝飾。

明孝陵神道

神道中第六出現(xiàn)的是石馬，位于神道石象路的盡頭。中國帝陵歷來有設置馬的傳統(tǒng)。例如，著名的“昭陵六駿”石雕，便是唐太宗李世民墓前的浮雕。孝陵的石馬沒有馬上的披掛，也沒有牽馬人。明孝陵的石馬以樸拙風格為主，將頭、頸、軀干、四肢各自歸納為圓柱體后進行雕刻，并不刻畫內(nèi)在結(jié)構，完甚至在比例上都無所顧及，是一種意象性處理。

神道從這里是一個轉(zhuǎn)折處，折向翁仲路，設有兩對武將文臣，既能夠為朱元璋“萬世警衛(wèi)”，也能表現(xiàn)帝王對每一個臣子的統(tǒng)治。具體來說，這里的人形塑像在形體上較為方硬，面部刻畫并不細致，可認為是注重整體的方塊感以體現(xiàn)其莊嚴。此外，孝陵的文臣造型與前朝的姿勢、衣紋相比變動不大，但武將不像唐宋那樣采用文臣服飾，而是“帶刀執(zhí)爪盔甲將軍”，整體形象為“頭戴兜鍪，呈圓形覆缽狀，頂部長纓披后身著盜甲，甲身作山紋狀披膊肩部為虎頭形。下有腿裙鶻尾、腳蹬云頭靴”。

明孝陵文武官員像

總體而言，孝陵的石像生在當時是為了皇家威嚴而設，也充分體現(xiàn)了封建制度的很多要求。但從藝術風格而言，他也能讓我們發(fā)現(xiàn)明初很多社會感知的變化。各類線描平面、雄渾寫意、俗情寫真的藝術風格特色充分體現(xiàn)了明初的社會基調(diào)。

明朝是中國歷史上唯一一個自南向北統(tǒng)一的國家，“得國正者,唯漢與明”，也因此具有獨到的博大氣魄，在石雕的風格上必然雄渾古樸。而明清一代的世俗化傾向也體現(xiàn)到了石像生上，消解了獅子、麒麟和獬豸等巨獸在過往時代中的威嚴形象。此外，明初統(tǒng)治者提倡的喪葬從簡風格也對孝陵石刻的寫意和樸素風格產(chǎn)生了影響，有別于其后明十三陵的精細雕刻。最后，孝陵石刻的石材取自于寧鎮(zhèn)山脈大連山的淺灰色厚層結(jié)晶白云巖，相對于建孝陵建筑所用的石材要堅硬耐久，也導致了整體風格近乎寫意。

明孝陵局部

王子云在《中國雕塑藝術史》中這樣評價：它（明孝陵石刻）所體現(xiàn)的是雄大渾厚，體積豐碩而富有感染力，反映出明代初年中國統(tǒng)一以后所應具有的博大堅實的氣魄和樸素而又洗練的藝術特點。從落后的一面而言，它那個時代階級信仰和禮法制度的體現(xiàn)，但對于我們而言，它我們了解一個時代的文化、藝術與政治的最好窗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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