滬的含義是什么意思,上海何以“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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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23-10-25
近日受天氣影響,浦江東岸的東方明珠包括“三件套”在濃重的霧氣中顯得若隱若現,猶如仙境。直到今天(1月14日)上午7點30分,大霧黃色預警信號方解除,市區能見度開始明顯好轉。
被“仙氣”籠罩的金茂大廈和建筑群“魔都”一詞隨著城市建筑群在大霧中的奇幻景象在這兩天在市民中被刷屏,新聞晨報·周到“魔都新鮮事”與“上海會客廳”發起的兩個相關話題在1月14日也同時沖上新浪微博同城熱搜!
截至1月14日中午12點,新浪微博同城熱搜那么,上海被稱作魔都的由來是什么?魔都一詞何以會流行?本期新聞晨報·周到《上海會客廳》節目,我們邀請到的嘉賓是上海學者、復旦大學徐靜波教授。據他介紹,1923年3月,有一位日本作家第一次來到上海,并將他的上海體驗寫成了《魔都》,今年恰好是這位日本文化人來上海的100周年。
Q 新聞晨報·周到:儂出生于上海,長于上海,對于上海的感性體驗主要是什么?有沒有注意到這兩天上海的天氣?
A 徐靜波:這兩天我恰好也有出外行走,又看到朋友拍的照片和電視節目的景象,真的有點霧氣升騰、飄飄欲仙的感覺,朋友圈里大家都在談論魔都仙霧的話題。原本上海以魔都出名,看來,這次又要加上一個霧都了。
霧中的魔都如入仙境 (Karen 拍攝于1月13日)Q 新聞晨報·周到:你的學術興趣一直比較多歧化,但是有一支脈絡是比較清晰的,那就是近代以來日本人,尤其是日本文化人在中國在上海的體驗,以及他們對中國尤其是上海的認知。當時怎么會想到去翻譯《魔都》一書的?
A 徐靜波:對,說到魔都這個詞,到今年恰好已有了差不多一百年的歷史了。說到我為什么會翻譯《魔都》,以及為什么會研究日本文化人在上海的體驗和對上海的認知,可以追溯到1992年了。那年我在早稻田大學做一年的研究員,我一開始抱著一個很大的課題,即著重想研究中國新文學的發生發展與日本近代文學之間的關系,后來發現這個題目太大,有些也已經有前人做過了。那時我在早大的圖書館讀到了不少1920-30年代日本人寫的中國游記,我想我要把研究范圍縮小一些,我是上海出生的人,就想集中研究近代日本作家及其他文化人與上海的關系,于是就開始廣泛搜尋和研讀資料,期間就注意到了村松梢風,自然,他的上海經歷與《魔都》這本書,就進入了我的視野。
后來寫了兩篇論文《本世紀20年代中日文學家間的交往——以上海為中心》和《本世紀20年代日本作家在上海的文學活動》,分別發表在1994年第1期的《日本研究集刊》和1995年第4期的《日本學研究》上。1998年我在長野大學教書,將搜集到的村松梢風與上海和中國有關的文字選出來,翻譯了一本集子,因種種原因,最后未能出版。一直到了21世紀初,我才寫了一篇比較像樣的研究村松梢風的論文《村松梢風的中國游歷與中國觀研究》,發表在2001年第2期的《日本學論壇》,這篇論文后來被這一年的中國人民大學報刊資料選刊《外國文學研究》第12期全文轉載了。以后又繼續沿著這一課題,利用自己在日本各大學授課的機會,搜集資料,做研究,2013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了《近代日本文化人與上海1923-1946》,其中的第二章,就是《村松梢風:“魔都”意象的制造者》,大約有4萬字。
《中國色彩》《魔都》(村松梢風 著 徐靜波 譯)作為一項研究的副產品(就像之前我研究梁實秋時編了一本《梁實秋散文選集》一樣),我將村松梢風有關上海的文字編譯了一本《魔都》,把他其他與中國有關的文字編譯了一本《中國色彩》,后來分別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和浙江文藝出版社出版了。
Q 新聞晨報·周到:能否為我們介紹一下魔都一詞最早的由來?一百年前日本人筆下的上海是一番什么景象?
A 徐靜波:魔都這個漢字詞,還真是日本作家村松梢風創造出來的,之前中文中自然沒有這個詞,日文中也沒有這個詞,是村松梢風自己編造出來的。一百年前的1923年3月,村松梢風第一次來到上海,將他的上海體驗寫成了《魔都》一書。沒想到許多年之后,魔都居然如此風行,差不多風靡了全中國。作為作家,村松梢風在日本文壇上地位不算很高,他主要是寫大眾小說、尤其是通俗的歷史小說,后來他的一個中篇小說《琴姬物語》在日本頂級的《中央公論》上發表出來,地位就一下子提升了。他是一個不太安分、對外部世界充滿了好奇心、又喜好玩樂的人,1921年讀到了芥川龍之介發表在《大阪每日新聞》上連載的《上海游記》,就很想到上海來看看,他后來說:“說起我上海之行的目的,是想看一下不同的世界。我企求一種富于變化和刺激的生活。要實現這一目的,上海是最理想的地方了。”
日本作家村松梢風1923年在上海時拍攝的照片1923年3月到5月,村松梢風在上海居住了差不多兩個月,創造了兩個一般日本人無法獲得的體驗,第一個是他通過曾在大阪待過幾年的商人朱福昌的引導,深入到了一般中國人的社會中,尤其是演藝界;第二個是經日本作家佐藤春夫的介紹,他認識了田漢以及創造社的中國作家,與他們進行了比較深入的交往,這是近代以來日本作家第一次與中國新文學家之間的直接交流。
他在回國以后,將自己在上海的所見所聞,撰寫了兩篇各幾萬字的長文《不思議な都上海》(不可思議的都市上海)和《江南の風物と趣味》(江南的風物與趣味),先后發表在當年8月號和9月號的《中央公論》上,第二年,他將上海的這篇長文又稍作補充,編成一本《魔都》,由小西書店出版,于是,魔都一詞就誕生了。
《魔都》1924年日文版的初版本(村松梢風 著)不過,魔都這個詞,在村松梢風的語境中,并不完全是一個褒義詞,他在《魔都》中寫過這樣一段話:
我覺得像上海這樣好玩的地方,恐怕尋遍全世界也不可得。……我之所以覺得上海好玩,絕不是因為上海人的生活有多么文明,或者景色如何美麗,氣候如何宜人。倒不如說在這些方面上海是最不盡人意的了。不錯,無論到哪里,到處都有成排的宏大雄偉的歐式建筑,有漂亮的公園。道路不管是小巷還是弄堂,都有水泥鋪設,不像日本的許多道路,需要擔心會踩到沒膝的泥濘。而且上海具備所有文明的設施。但是,這又怎樣呢?這不過是在人們的生活上披上了一件物質文明的華麗的外套而已。而最關鍵的構成生活基調的精神文明,上海卻沒有。
不能說一百年前所有的日本人對上海都是這樣的感覺,但村松梢風的這段話,確實也具有一定的典型性。與同時代的日本文人相比,村松梢風在上海的“沉潛”是比較深的,他所接觸和涉獵的范圍也是相當廣的,他以一個外來者的身份和好奇者的目光,對當時五色雜陳的上海做了仔細的觀察,然后通過《魔都》等進行了相當生動而詳盡的描述,顯示出了他作家的才華。但在本質上,他對中國的歷史和文化缺乏足夠的知識準備,對近代以來中國社會的劇烈變遷也缺乏深刻的理解,就“魔都”意象本身而言,他也許成功地傳遞出了一個各色元素疊合交叉的混沌的綜合圖像,但卻未能把握形成近代上海的內在肌理和內在脈絡。
在混沌的萬象之中,帝國主義的侵略和近代西洋文明疊合在一起,中國的農耕文明和民族主義意識的覺醒交錯在一起,構成了一百年前魔都上海背后的兩股主要的底流。遺憾的是,具有作家的靈敏而缺乏哲學訓練和史學眼光的梢風,對上海的體驗和感受乃至表述,很多還只是停留在表象的層面。
Q 新聞晨報·周到:這兩天我一直在看你寫的《魔都鏡像》這本書,里面主要匯集了許多日本文人在1862-1945年期間對上海的大量描寫,在翻譯《魔都》一書之后,你為什么在2021年11月編著出版《魔都鏡像》?
A 徐靜波:說起《魔都鏡像:近代日本人的上海書寫(1862-1945)》,要說到前幾天剛剛遽然病逝的張偉老師。張偉老師自己是研究海派文化的,他得知我對昔日日本文人與上海的關系比較了解,就鼓勵我寫一本這樣的書,從原始的文獻資料著手,最好是有一些原始的文獻照片,張偉老師自己是一位研究大家,又是一位老物件的收藏家,而我當年做研究,目的只在于獲得資料,完全沒想到收藏,所以大部分都是做的復印件,而且說實在的,我十多年里在日本陸陸續續搜集到有關上海的資料,還真不少,之前撰寫《近代日本文化人與上海》一書時,還有很多都未得到運用,于是就再一次認真研讀,選取了一部分,另外撰寫了一本《魔都鏡像》,以考察近代以來日本人對于上海的感知和認知的演變,同時也把一部分有價值的史料一并翻譯整理出來,得到了上海大學出版社的支持,在2021年11月出版了這本書。這里要對張偉老師表示衷心感謝的同時,對他的遽然仙逝,表示沉痛悼念。
《近代日本文化人與上海》《魔都鏡像》(徐靜波 著)Q 新聞晨報·周到:今天魔都已經成為了一個高頻率詞,成為很多市民對上海的另一個稱謂。在你看來,魔都一詞是否具有新的時代含義?
A 徐靜波:村松梢風當年獨家“創制”了魔都一詞后,似乎并未產生太大的影響。應該是在改革開放以后,上海的發展再次引起了日本各界的高度關注。1995年,日本NHK出版了一本《魔都上海:十萬日本人》。2000年,中國學者劉建輝在日本出版了《魔都上海》,之后這本書被譯成中文;大概也就是在這之后,魔都一詞開始引起國人的興趣,漸漸就風靡了起來。而今天,魔都一詞已經完全成了上海的代名詞。
又到魔都穿云季 (張海濤拍攝于2021年2月)我想,今天國人在使用這個詞的時候,大概已經很少記得這個詞的原始出處,也不大在意村松梢風語境中的原始意象,而更多具有了褒義的色彩,魔都的“魔”,主要是魔幻、魔力的感覺吧,更多是展示出了上海日新月異、蒸蒸日上的奇幻新貌吧,當然也有東西文化交雜、四方元素交匯這樣的感覺,甚至還與創新出奇連在了一起,我覺得挺好的。
新年第一天的魔都 (張海濤拍攝于2022年1月1日)徐靜波,復旦大學日本研究中心教授,研究領域為中日文化關系、中日文化比較。主要著作有《梁實秋:傳統的復歸》、《東風從西邊吹來——中華文化在日本》、《近代日本文化人與上海1923-1946》、《和食:日本文化的另一種形態》、《原色京都:古典與摩登的交響》、《同域與異鄉:近代日本作家筆下的中國圖像》、《魔都鏡像:近代日本人的上海書寫(1862-1945)》,另有譯著18種,編著12種,曾在神戶大學等日本多所大學任教。發表評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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